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琴瑟在御(k漏·狮鼠·局路)(一·狮鼠part)

正值秋末,寒凉幽静的山谷迎来了暮色。万物正将衰竭之时,没有显得多么有生机,倒是这残霞夕阳之下的衰败枯草,凋零落叶,衬得了一副凄凉之景。

山谷偏远,鲜少有些人来访,也没有什么人家,倒是有一小屋子,静静地孤独地立在一条小溪边上,到了夕阳西下时,就会冒出炊烟来。

是一位隐士住在那里。

隐士姓师,名叫梓,没有谁知道字号,只是他的琴声,据有幸路过山谷,听见过的人说,可以完全地将那些皇城里的乐师比下去。

师梓的作息是极有规律的,日出而耕,日落而归,噢,他不止有着些田地,在结束了农活之后,他还会读书,弹琴,一个人倒也怡然自得。

而此时,这位隐士先生正惊讶地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人。

那人有着银白色的头发,穿着和师梓一样普通的布衣,眉目清秀,眼睛是秋日的天空一般的蓝,此时那双眼睛里正闪着温柔的光,注视着他。

“先生······是何许人也?”师梓有些茫然,自己这里的山谷因着偏远的地方,很久没什么人来了,这位凭空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很漂亮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吾乃此琴之灵,吾名曰白殊。”淡淡的,温和的声音。

“琴之灵?”师梓一时搞不明白,这好端端的琴,哪里会有灵?

之后白殊告诉他,这琴是用很好的木材所制,是可以有灵性的。再加上师梓弹奏时那么入神,将整个心都投入其中,平日里对待琴也十分细心,于是他便被师梓赋予了灵。

事实上,师梓的确如此。这琴,为一位已逝去的故人所赠,他尤为珍惜,视琴为挚友,只是他一直想不到,居然会有琴的灵出来。

他原是不信这些的。

当夜,白殊为他抚琴,师梓不由得赞叹这不愧是琴的灵,对琴是极其熟悉的,琴声很是悦耳。烛灯下昏黄的光里,白殊笑着说其实每件好的乐器都有灵,就看主人的心是否完全投入,是否真的喜爱。师梓说我是真的喜欢这琴。

白殊将琴放在榻上,仍是规规矩矩地坐着,笑道:“那吾便易久留于此。”

师梓说:“汝将永存乎?”

白殊说:“直至汝亡故。”

白殊说,师梓如果死了,便不会再有人这般真心实意地对他,这灵也就不会再有,这琴,就终究是一件器具了。

师梓大笑道:“此荒山野岭之中,仅吾一人,吾若故去,自是无人知此琴。”

聊着聊着,就都有些倦怠,白殊回到了本体中去,师梓也吹灭了烛,卧在榻上睡去。

一片寂静,山谷笼罩在夜幕之下,凉风吹来,有树叶摩擦发出细碎声响。

第二日清晨,日光一如往常从远方照过来,山谷中是宁静的,听得见那小溪有流水潺潺的声音,秋末的空气有些冷了,但依然是个美妙的清晨。

师梓同往日一样起来,吃了些饼,然后就背上些农具出去了,一路上他看着山中景致,想着今天晚上要和白殊弹些什么曲子,聊些什么话。

白殊从本体里出来,环顾四周不见师梓,想他定是出门去了,就在院子里做了些简单的打扫,想着今天晚上要和师梓一起做些什么。

日子一天天很快的过去,不知不觉白殊已经像一位已出嫁的少妇一样和师梓生活在一起有一年了。山谷中没有什么人,他们的生活闲适安宁。每晚,琴声还是那样优美地传出来。

师梓是极喜欢这样的生活的,也喜欢和白殊在一起的感觉。他更加用心地照料着琴,白殊也会在师梓出门到田地里去时在院子里做些别的事情。两人面对面食用简单的饭菜时,会相视而笑,俨然是已婚的夫妇。

白殊说你为什么不娶妻,多大的人了。

师梓说我跟你在一起,不好么,在这没有人的深谷里共度余生。

白殊的脸有些红了。

“汝甚为······”然后被师梓夹的一筷子菜堵住了嘴。

师梓笑起来,白殊也笑。

多么平静的日子啊,这样慢慢地过去。

过了很多年,师梓——他现在已是一位皓首苍髯的老人了,白殊却仍是容貌依旧。师梓的身体愈来愈差,有一天,他忽然的想出这个山谷去。

“为何?”白殊问道。

“多年未曾去,今出而观世,无妨。”师梓缓慢地道。

白殊点头,为他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然后回到本体中去。我知道,师梓,你,大概时日不多了吧,那么,我,也不会存在太久,只愿与你同去。

自己活不长久了,出去看看,也是可以了吧。师梓心想。

师梓住着拐杖,背着行李和琴出了山谷,没有走多远,就在附近的江边。老了,早已不似年轻时那般腿脚利落,近来也时有染病,自己一去,白殊怕是也······

江边有个望江楼。师梓托楼里的一个伙计,把自己搀扶到最高的一层上,然后那伙计就下去了。师梓取出琴,望着江景。

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地涌来,此时正是秋末,秋高气爽,视野开阔。远方是茫茫江面,悠长绵延,在尽头似与天际相接,江的两岸有枫树,红透的叶绚烂,胜过那二月花开。

他抬头望向天空,高远,湛蓝,如同白殊的眼睛。

他开始弹奏。

琴声仍是那般悦耳动人。他半闭着眼睛,似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弹拨琴弦。恍惚间他看见白殊的身影从琴上出来,不是平日里穿着的布衣,而是白色的,极高贵的衣裳。白殊腾在半空中,唇角弯起,对他笑。

师梓继续弹奏。

琴声愈发悦耳动人。他仍是半闭着眼睛,感觉到白殊靠近他然后,牵起他的手,柔软的丝绸拂在他的手上,痒丝丝的。

琴声渐渐地弱下去,最后是一声圆润的,完美的收尾。师梓听见白殊在他耳畔说些什么。

“吾知汝命将竭矣,故来将汝迎,请吾使汝与吾同去。敢问,汝愿离否?”

“善。”师梓道。

他感觉白殊拉着他,在虚空之中。他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白殊。

琴之灵,眼中尽是温柔,道:“若能有来世·····”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评论
热度(5)
有一种候鸟只去不归。

关注的博客